“嗯,然后呢?”
青年惶然道:“……和普通的血味道根本不一样。”
是腥的,香的,有种浓郁的,他说不出的味道。
像是正负磁极骤然对上,血缘深处的快意都被击发,整个人如同过电。
孟独墨沉默片刻,又笑起来:“也难怪。”
他早已准备接纳这些,并不把这种无伤大雅的冒犯当回事。
“你不用有什么负罪感。”
“我很好吃,这也是种褒奖了。”他平和地看着他,“蛇裔的再生能力很强,更何况,我平时训练时的擦伤摔伤,远比这个来得狠。”
“如果你想尝更多,我也不介意,以前每年单位都会组织献血,我身体很好,没什么感觉。”
林山砚以手掩面,不由得笑起来。
“谁要当吸血鬼啊?”
“真要把你的血浆包当饮料喝,想想都很神经病好吗。”
他们就此默认,可以上瘾更深。
一边开玩笑般说着,这样不好吧,要不还是温柔点。
一边纵容着失误更多,以至于刺破唇侧,甚至是舌尖。
亲吻带了些许吮吸的渴望,在刺痛感里,本能被加倍放大,诱使着彼此破坏更多。
次日再上班时,林山砚因为贫血犯了低血糖。
他揉着眉头给自己点血糯米奶茶,顺手给孟独墨发消息,说不能再这样了。
孟独墨活得糙抗造,他不行,这些天脸色都变苍白了。
对方很快回了个好,想了想,又回了个抱歉,不该这样。
林山砚低着头看着微信,回了句也不用道歉。
我和你……是共犯。
他们决定过浅显而文明的恋爱生活。
下了班去看电影,去大排档,周末别呆家里,出去做陶艺,一起在下过暴雨的夜晚轧马路到深夜,闲聊些有的没的,然后友好告别。
每次晚安吻都停留于蜻蜓点水,绝不多亲。
林山砚欣慰的发现,这家伙虽然胸大屁股翘,但脑子里有点东西,和他聊天的感觉很好。
不会一问三不知,也不会空洞无趣。
他们两只是低俗了一阵子而已。
如此便又过了一个月。
像是拆弹警报终于不再有刺耳的蜂鸣声,两人克制着没有以蛇鸟的本体相见,充分精神交流,没事一起做个大扫除,日子过得平淡温馨。
他们喜欢的电影很快出了第二部。
去看的那天是周末,座无虚席,到处都是爆米花的香味。
剧情很刺激,两个人都在走神,手偶尔牵在一起,指尖会不经意地碰到对方掌心。
放映二十分钟的时候,林山砚低头给孟独墨发消息。
好想做,我们走吧。
对方起身拎起外套,拽着他就快步往外走。
像是弹簧压到了极限,骤然反弹,他们连着两天两夜都没出门,背脊上都是血痕,一会儿是指甲,一会儿是湿漉漉的吻。
他隐约觉得邻居可能已经听到了,但也顾不上了。
缠绕着,撕咬着,攻击着,一起下坠。
肩头有血,唇上有伤,身上都是汗。
像是这样还完全不够。
他们昏睡时相继变成了蛇与鸟。
然后再度纠缠在一起。
还好门窗都紧锁着。
林山砚一开始意识还没有回笼,笑隼发觉自己被蛇尾囚住咽喉时,几度要尖啸着飞离这里。
蛇选择把它猛然拽下,以更蛮横的盘虬锁住它的翅膀,一口就咬了下去。
他们的清醒意识在沉沉浮浮。
好的恋人,大概是不会随便咬人的。
孟独墨自己都在想,这么尖利的牙,扎进去一定很疼。
可是他控制不住了。
甚至还把毒液也一并注射进去,直到对方的目光一点点失焦。
笑隼是食蛇鸟,林蛇是食鸟蛇。
鳞片刮过羽毛时,偶尔会划乱平整的羽纹,让对方变得更加凌乱。
就这样吧。
他们都是狼狈的共犯。
好在热恋的机会很有限。
没过多久,荥庆市走私案有了新的突破口,大量相关人员要跨省办案,配合那边的主力走各种流程。
孟独墨很快去了外省,不久又被OAC安排着和国际刑警去了缅甸。
林山砚留在本地,一开始还能和他微信联系,后来知道他要执行保密任务,发什么都很难再有回音。
两人接近两个月都没再见面。
盛夏不常在。
他像是刚被爱欲和迷恋拴上长绳,链接骤然断开,什么都不剩下。
工作,晨跑,回家,三点一线再度重复。
林山砚反反复复地看国际新闻,偶尔也看云南那边的相关报道。
什么消息都没有。
下雨天,满地落叶,同事们在聊周末带孩子去哪秋游。
还活着吗。他站在窗边想。
孟独墨再回来时,胳膊骨折,脸上有外翻的伤口。
两人再见,林山砚什么都没说,帮他换药,陪他复建。
好在蛇的再生能力确实很强。
常人跌打损伤至少数月,孟独墨的胳膊两周以后便好得差不多了。
他们在雨夜里滚到一起,不作声地发泄着所有死亡恐惧。
林山砚痛得把他紧抱着,舍不得再挠他。
他心想,本来不该这样。
为什么工作要面对死亡,恋爱也要。
偏偏第二天还是体检日。
青年脸色苍白地去了体检中心,按要求脱了外套。
他垂着长睫看着,自己手背上,胳膊上,肩头还有背上,都有咬痕。
虽然孟独墨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他心里突然想,够了。
他想要正常的身体,正常的生活,正常的职业,正常的爱人。
分手吧。
就到这里吧。
哪怕接触OAC以后,正常两个字本身就是不可能的。
医生什么都没问,确认体征正常便例行公事地去检查下一个了。
林山砚独自开车回家,一路都在想分手的说辞。
要斩钉截铁,要轻描淡写。
我们就这样好聚好散吧。
他拧开钥匙,开门时闻到鸡汤的香味。
孟独墨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汤勺,两个灶台上都撂着锅。
“回来啦,都还好吗?”
林山砚怔怔看了一会儿。
“嗯。”他笑起来,“都很好。”
第53章 苦咽·11
时隔三年,林山砚还是记得那一刻。
他带着分手的决意推开门,内心已确认过无数次一刀两断的决心。
不合适,不安全,不该再谈。
然后孟独墨站在厨房里,系着围裙卷着袖子,案板上是刚切好的卷心菜。
男人的额头上都是汗,看着林山砚时目光明亮。
直到最后,林山砚还是没能说出口,但也还是分开了。
他身为检察官,工作的这些年里一直会看各种合同。
几乎每条合同里都会标注,如遇到不可抗力事件,契约自然取消。
山洪,火灾,地震,暴乱。
林山砚的目光,有时候会在不可抗力四个字上停留很久。
他想,他和孟独墨的关系,到底哪一方处在这段不可抗力里。
明面上是血脉层面的压制和杀戮欲,实际就是他们两个疯子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在一起,然后不停地流血,受伤,分不清纵欲和痛苦的区别,沉沦渐深。
“林检!新的报告送来了!”
同事抱着一满摞文件进了办公室,林山砚快步起身接过,道了声谢。
“我该说谢谢才对,”同事苦笑,“听说你手头的案子已经够折腾人了,还来帮我阅卷,难得休息两天。”
“小事。”
林山砚属于没事出来加班。
拉黑孟独墨以后,他不想一个人呆着。
邪教案涉及范围太广,还有多位当事人录完口供以后反水,原本工作压力就很大。
他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还在抽空给同事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