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牌子的小桃酥口味确实好,酥脆得惊人,浓郁的麦香、油香、芝麻香在嘴里温柔地弥漫开,用舌尖抿化了,就着恰到好处的甜味咽下去,满嘴留香。
吃到第三块了,安斯年突然想起来,晏臻和他一样,放下筷子就奔了鹿角港大超市,根本也没来得及吃饱午饭,这家伙……肯定也饿着。
他也没多想,纯粹出于一种分享食物的自然反应,很顺手地又从盒子里取出一块完整无损,最大最厚的桃酥,递了回去:“呐,你也吃点吧,这桃酥超级化渣,根本不用嚼,抿一下很好吞的。”
就见驾驶位上的男人双手握着方向盘,直视着前方,身体似乎微微僵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的答:
“……没手。”
第45章 继续小桃酥
“没手”两个字刚蹦出口晏臻就后悔了, 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溜出口了?
他懊恼得恨不得咬掉舌头。
明明刚刚还能利索地开储物格、掏点心,转眼就“没手”了?
这也太突兀太明显了点,借口蹩脚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还带着一股子无理取闹似的矫情, 还不如直截了当说“求喂”来得真诚。
现在怎么办,这话还能收回来么?
他整个僵住了, 心如擂鼓,双手握得方向盘死紧死紧的。
正在焦虑中, 眼皮底下突然冒出块小桃酥,被一根纤细的翠绿藤蔓稳稳卷着,径直送到了嘴边。
“张嘴。”
安老板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有点清冷, 但好在东西已经递了过来。
晏臻下意识听话的张开了嘴, 一整块桃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嗖’地一下被塞了进来。
藤蔓上那两片青翠欲滴的叶子,居然像人手似的, 略带着嫌弃快速搓了搓,将沾着的点心残渣毫不客气地拍落在他裤子上, 再慢条斯理地缩了回去, 瞬间变回了翡翠镯子,依然套在那截好看的手腕上。
他机械的咀嚼着,浓郁的花生香和油酥味在口中弥漫,他却像是尝不出味道。
眼角余光偷偷瞄了瞄身旁的人, 安斯年收拾了桃酥盒子, 侧着身一直盯着窗外,像是全神贯注的在欣赏风景,看不见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但下颌线……起码还算柔和。
安斯年在复盘他的感情史。
单身太久雷达居然没有生锈, 这几天偶尔冒出来的那种、若有若无不对劲儿的感觉,真的是晏臻对他,似乎好像大概有那么一点别的意思……
刚才那句话几乎就已经算是明牌了。
要是换个角度看这个人,不是房客仅仅是个男人,似乎……不算讨厌,但要说喜欢,愿意立刻交付情感,那倒也还不至于。
北漂元年,在初恋翻车的阴影里挣扎的时候,向他示好的人并不少,甚至因为圈子的关系,诱惑反而更多了,可他当时忙着为生计奔波,无暇他顾,也有被怀疑和被背叛的后遗症裹挟着,导致根本没办法敞开心扉,去开启下一段的感情。
再追溯到九嶷大陆那漫长的三百年……动心?
安斯年似乎有过动心的时候。
对方主掌着执法堂,位高权重事务繁忙,整日奔波于三界四洲处理宗门要务,常常三五年的见不上一面,更关键的,修习的还是断情绝爱的无情道,他从来不是会死缠烂打纠缠不休的性子。
那份未曾言明的情愫,便也如同扶云山间的云雾,只维持在一种心照不宣的‘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温吞而遥远地悬着,时间太长了也就慢慢在他心里消散了……
思绪飘得太远,被拉回现实时,小小的驾驶室内只剩下一片令人尴尬的沉默。
从粤洲S市的海岸线到闽洲F市的渔港码头,这段路程,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一个并不想太快的打破这层隔膜,一个纯属不敢再轻举妄动,唯有音量低到快要听不见的不知名交响乐,成为这片静默的背景音。
猛犸象平稳地飞过大海,前方目的未知,安斯年不得不先开了口:“……直接到她老家降落?小山村……应该没什么摄像头?”
“在天上太快了……GPS没法及时接收到卫星信号,所以导航应该没法用,你能精准定位到她家么?而且,陆地不比海洋,人多监控多,可能还有无人机,大白天的,还是算了吧,别给网信部门添麻烦了。”
“那行。”安斯年简单回了话,寻了处无人的空地降落,晏臻接管了车子,设好导航,从港口路段重新汇入闽洲F市的陆地公路网。
开始风驰电掣。
专注开车,似乎也冲淡了一丝心头的忐忑,晏臻单手握着方向盘,指尖在皮面上轻轻敲击,默默盘算:
以现在的速度,顺利的话,说不定真能赶在赵白露之前抵达目的地。
今天虽然不是表白的良机,自己那点心思暴露得也过于急切莽撞,但安老板全程的沉默,不正是一种变相的默许……或者,至少是正视的开始?
没有当场冷脸的断然拒绝,这无声的反应……应该就已经是最好的反应了。
接下来,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偃旗息鼓,继续保持水温,直到水到渠成就好。
从高速路转国道,再转县级公路,然后盘山路,猛犸象一路翻山越岭,下午五点来钟,终于到了赵白露的老家,一个叫做‘长坑’的小山村。
这座传统的村庄依山而建,呈梯形分布,房屋错落有致,一眼看上去就极有地方特色,几座超大的圆形土楼矗立在中央,像是沉默的卫士,守护在山脉之间。
夕阳的金辉涂抹在斑驳的土黄色墙面上,本该是温暖的景致,此刻落在两人眼里,莫名透着些铁锈般的森冷。
车子刚在村口老榕树下停稳,还没开门,神识敏锐的两人已经察觉好些视线射了过来,也许是他们这辆猛犸象太过扎眼的缘故。
晏臻眉头紧锁,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土楼门洞边几个蹲着抽烟的闲汉,他们状似闲聊,姿态却透着股刻意维持的松弛,眼神闪烁不定。
有一丝直觉的疑惑感在他心头盘旋,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周前他在这儿找到赵白露的时候,那丫头办好老赵的后事,卖了船,在家里宅着上网课,明明也呆了不短的时间,可没见什么人找过她的麻烦。
怎么人前脚刚一走,后脚就突然爆出这种恶性的事件?
而且,老赵父女俩根本就没什么亲戚好友了,又是谁在传递消息,千里迢迢的把事情捅给她知道的呢?
倒像是个局,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在诱她回来自投罗网。
晏臻:“不知道她什么能到,你要不要下去走走?”
“嗯”安斯年随口答应一声,推门下车,晏臻动作迅捷的如影随形。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小段路,在村口一家挂着褪色招牌的小卖部买了三瓶运动饮料,便坐在店门口斑驳的石阶上。
晏臻的目光几次三番又状似无意地瞟向安斯年,却在对方眼风扫来前仓促的移开。
几次之后,安斯年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懒得再玩这猫鼠游戏,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几口,转向柜台后摇着蒲扇的大妈,状似闲话地搭茬:“大姐,对面那些土楼看着年头不小了,现在还住人吗?还是改成旅游景点了?”
“诶,小哥,一看你就是外地来的!”大妈来了精神,蒲扇拍得啪啪响,“我跟你讲哦,只有那些破落户才会把土楼弄出去做景点啦,我们老赵家在这块地方扎根有好几百年了,当官的、做大老板的大把,就算飞出去发了洋财,那老祖宗发家的地方也一定不能丢啦,里面人气可还旺着嘞。”
“是么,那挺好的啊,看着挺安静的,还以为没人住了。”安斯年顺着话头,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掠过那几个闲汉。
“哎呀白天要做事挣生活的嘛,再晚点你看看,人就都回来喽,这村口才叫个热闹。”大妈笑道。
“那土楼的名字都起得挺好听啊,永庆、延庆、余庆……听着就吉利……”
两人正说得热闹,里间门帘一掀,突然走出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急急凑到大妈耳朵跟前极小声的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