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师尊道侣的日子(196)

2025-11-28 评论

  到了最后,魔神被逼得没办法了,祂敛起眉眼,白发散落在脸侧,浑身尖锐邪佞的气势顿消,如清风明月般平和,不言不语地盯着林浪遥,恍惚间,仿佛仍是那个清冷出尘一身白衣的仙尊。

  “你当真要杀了我吗?”祂淡声说,“杀了我,你也就再也看不见他,行错的事,来日无可追悔。你可要想清楚了。”

  林浪遥握剑的手颤抖了瞬间。

  两人隔着遥远的距离,隔着混沌昏昧的人间,又像隔了数重时光。

  魔神居高临下地立在猎猎风中,林浪遥处于下位,扬着头与他相对,脸庞带着干涸的血,眸中神色复杂,有难过,有不舍,有依恋。

  魔神等待着他做出抉择。

  林浪遥却突然抬起手,号令道:“万剑听令!——”

  随着他话音落下,无数铮鸣剑声响彻云霄。

  太白宗、武陵剑派的剑修们在同一时间,发现自己的剑不安分地颤动起来,几乎要飞脱出剑鞘。剑修们急忙用手按剑,但被自家掌门及时喝止。

  谢共秋早就明白了林浪遥要干什么,“都放开手,让剑去。”

  天上。

  林浪遥双目沉沉,握着剑的手却从未有过地坚定,青云剑在猩红的天色下漾开可破苍穹的光芒,是晦暗人间唯一的指引。

  之前的都只不过是小打小闹,直到此刻,魔神盯着那剑光,才真正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祂内心甚至萌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或许林浪遥,真的能够杀了他。

  林浪遥持着剑,轻轻一抬。

  所有长剑尽数出鞘。

  修真界的人都会记得这一天,万千剑光划过天际,剑海滔天,煌煌然如白昼,寒光与杀气交织,笼罩了人间。

  林浪遥咬牙驱使着这漫天飞剑,强行逼迫自己突破修为境界,腹内金丹灼热,青云剑震颤地发出嗡鸣。头顶雷云汇聚,紫电闪烁,似有天门从中开,仙气浩荡流溢。

  古之得仙道,信与元化并。

  玄感非象识,谁能测沈冥。

  有那么短暂的瞬间,林浪遥感觉自己窥见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全新世界,耳边声音静了,纷杂被攘除神识外,进入通透澄明之境,周身一切变得非常缓慢,他甚至能看见风吹过的轨迹。

  强行拔升修为进入化神境很难,林浪遥知道,如果要杀了魔神,自己只有这么一叶落,一花开的时间。他必须抓住,不能失手。

  那么,要弑神,该用哪一式剑招呢?

  林浪遥握着剑,脑子还没回转,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起手式。

  还是孩童的时候,林浪遥就曾问过温朝玄,“什么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剑法呢?”

  彼时在林浪遥眼里,师父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剑修,也是全天下最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人,所有困难都能在师父那里寻求到解答。

  钦天峰上竹海浪涛,天风茫茫。温朝玄负手盯着他一板一眼地练习剑招,林浪遥心思不老实,转身出剑,竟胆大包天地朝着师父攻去。

  温朝玄眼也不眨,承天剑出鞘,四两拨千斤地一挑,就让林浪遥自己往后摔去,重重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林浪遥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站起来,一看温朝玄,却连脚步都没挪动半分,白衣从容,皎皎如天边日月。

  温朝玄问他,“你想要学全天下最厉害的剑法吗。”

  林浪遥重新摆好架势,等着温朝玄给他调整动作。

  温朝玄扶上他胳膊,让他不要东张西望,老老实实看向前方。

  林浪遥说:“要学自然就要学最好的!”

  “可这世上没有最好的剑法,”温朝玄握住林浪遥的手腕,将他偏移的剑锋调正,“只有最澄明的剑心。”

  大道至简。再多的剑法,也比不上心意已决时,万般都被摈弃,那悍然无悔的一剑。

  就好像有人穿过重重时光,一如往昔地握上他的手,在他耳边出声指点。

  “先排空你脑海里的一切思绪。”

  “然后呢?”

  “握紧你的剑,感受它对你的呼应。”

  林浪遥攥住了手里的青云。

  “将腿错分,双手带剑。”

  林浪遥跨出一步。

  “劲绪双肘。”

  他深吸一口气,沉下肩。

  “出剑——”

  仿佛有人带着他的手,温柔刺进风里。

  这一剑孤绝,再无回头。

  万剑归宗。

  随着林浪遥出剑,漫天锋刃倾下。

  剑雨如泼。

  魔神的眼眸里倒映出密集剑雨为祂编织成的网,而祂是网中的鸟。

  不该是这样。祂是神,是天地间唯一的魔神,历经过无数次轮回的新生,区区凡人,根本不可能杀得了祂。

  魔神不退反进,伸出一只手,抵在身前。

  纷纷长剑落下时,自祂掌中喷涌出的滔天魔气与剑雨对抗,白色剑光碰撞上汹涌莫测的黑雾,二者同时炸开,迸发出横扫过人间的法力余威。

  魔神忽然心口一凉。

  祂低下头,看见一把长剑冲破防线,没入胸膛。

  漫天剑光零落。

  唯有林浪遥的剑精准地刺中了祂。

  风声呜呜,似谁哽咽的声音。

  魔神不可置信地摸上心口,黑色的血顺着剑锋淌了出来,祂抬起头望云中敞开的天门,不甘心地随着逸散的魔气散了神识,化作一缕黑烟,重归天脉。

  林浪遥双手紧紧抓着剑,泪水已经爬满脸颊,他不敢抬头,恐怕眼前的一切会成为自己此生的梦魇。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双熟悉温度的手,抚上他发顶。

  “别哭了……”

  林浪遥一愣,猛地仰起脸。

  眼前的温朝玄静静看着他,血色魔纹已经从他身上褪去,面容白皙干净,眉目浓黑,俊美如昨。唯独薄唇颜色浅淡苍白,衬着那面容,淡得像一抹不真实的幻影,仿佛下一刻就要化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温朝玄轻轻低下头,抵着他的额,声音虚弱地说:“师父就要走了,你别哭,听我说……”

  林浪遥哭着摇头,紧紧揪住他衣襟,“不,师父!不!……”

  温朝玄气息薄弱,努力抬起手,轻轻拭去他滑落的眼泪。曾经无所不能的剑修,仅仅是为徒弟擦泪,就已经耗去全部力气。黑色的血从身体里疯狂涌出,像他这一生被命运磋磨的恶意,随着流逝的血从生命里带走,终于得以解脱。

  “从今往后只有你一个人了,照顾好自己……”

  黑血渐渐流尽,从身体里淌出带着金光的血,温朝玄的身体也越来越透明。

  温朝玄最后想了想,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他说:“我一生做过许多事,唯有一件事,我从不后悔……”

  林浪遥泪眼蒙眬地望着他。

  温朝玄的面容认真而专注,令人心甘情愿沉沦在他眼眸中。

  “那一年我将你带上山……收为徒弟。”

  相聚太短,而离别太长,这几十载师徒之缘,林浪遥注定要用一生去释怀。

  温朝玄俯下身,彻底消散之前,像一阵短暂的风,在林浪遥唇上落下一吻。

  “师父!你在干什么呀?”

  年幼的林浪遥毛手毛脚地躲在门后探头探脑,对温朝玄既害怕又想靠近。

  几乎每一天,林浪遥都要没话找话跑来这么一问。温朝玄当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背对着他翻阅典籍,索性不作理会。

  “我不喝,我不喝!药太苦了,我不要喝!”

  趁着温朝玄将熬好的药倒进碗里,林浪遥一溜烟挤出门缝跑没影了。

  他在山上疯跑,跑了一会儿气喘吁吁,小脸蛋因为高热而红扑扑。

  他心想跑了这么远,师父应该找不到他了。转身扶着树打算歇口气,手摸在树干上时,却觉得手感不太对。

  抬头一看,正对上师父不近人情的那张脸。

  手里一碗苦汤,如催命的毒药。

  林浪遥一脸惊恐。

  “不要,不!唔唔,咕咚咕咚——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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