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手指(14)

2025-12-03 评论

  周观熄神色未变,只是将后果清晰明了地呈现给他:“不吃就你站不起来,站不起来就回不了家,你自己选择。”

  颜铃很久后才声音微弱地开口:“这里才不是我的家。”

  但周观熄的这番话确实管用,加上米饭的卖相比通心粉略好一些,颜铃没有像昨天一样直接拒绝进食,而是将脸警惕凑到碗边,轻轻嗅了嗅,用最原始的方式来判断面前食物是否真的安全。

  下一秒,他迟疑地抬起了手,徒手就要去抓碗里滚烫的白饭!

  好在周观熄眼疾手快,瞬间擒住他的手腕:“你干什么?”

  颜铃已经饿得迷迷糊糊:“吃饭啊?”

  “……”周观熄盯着他细白的手腕,意识到了什么,“你不会用餐具?”

  从小到大和族人们都是徒手烤鱼吃饼,根本不知道“餐具”是什么意思的颜铃下意识反驳:“谁说我不会用了?”

  周观熄点头,松开了他的手,将筷子推到他的面前。

  “那就用给我看。”他说。

  颜铃静了一会儿,片刻后,左手拎起一根筷子,右手攥住另一根,一同缓缓插进面前的鸡肉饭里。

  期间还不忘抬眼偷窥周观熄的表情,试图判断自己用的方式究竟是对还是错。

  周观熄:“……”

  颜铃就这么一手攥着一根筷子,双手同时缓缓抬起,像七旬老人般颤颤巍巍地挑起一小撮米饭,并立刻把脖子伸长,试图将饭接到嘴里。

  但他饿得手抖,加上嘴伸得还是晚了一步,“啪嗒”一声,那口饭最终还是不负众望地落到了桌面上。

  周观熄吐出一口气,抬手捏了捏鼻梁。

  “就在这个位置,固定在手指之间,别动。”

  五分钟后,周观熄说:“像拿笔一样,去夹你面前的饭。”

  颜铃不情不愿地捏起筷子:“你们为什么总是喜欢把简单变得很复杂,走路要用四个轮子的铁盒载着,吃饭要用两根棍子,用自己的脚和手不是更方便吗?”

  周观熄盯着他笨拙举筷的动作,只感觉元谋人拿筷子的姿势应该也不过如此了,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地起身,直接上手纠正起他的动作。

  颜铃怔了片刻——他发现周观熄的手大而修长,温热且有力,掌心甚至可以完整地覆盖过自己的手背。

  真是好奇怪的人。他偷偷仰起脸再次打量起了眼前的男人,总是冰着那张生得很俊的脸,讲话也是十分的不中听,可是每次从结果上来看……却又好像总是在很耐心地帮着自己。

  半晌后,他感觉自己的手背一松,听到周观熄说:“好了。”

  颜铃回过神来,盯着手中调整好方向的筷子,先是练习着夹了夹空气,才笨拙地试着挑起一口碗中的白米饭,警觉地小尝了一口——

  有点糯,有点甜,竟然真的不是蛆。

  他呆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鸡丁,放进嘴里刚嚼一下,双眸立刻难以置信地睁圆——酸、甜、麻和香等繁复风味,竟能同时蕴含在小小的一块肉里。于是嘴里的还没嚼干净,便立刻夹起一块新的塞了进去。

  “……不过,你们这里吃饭的规矩真多。”

  胃里填了些东西,恢复了不少精神气后,颜铃含含糊糊地说,“我们的岛上有一种树,果子榨出的汁液浓稠香甜,可以烤成好吃的饼,用手就可以直接抓着吃,才没那么多事儿呢。”

  “而且,还有一个月就是丰果节了。”他咽下口中的饭,嘴角浮起笑意,“一般这个时候,我们就会开始摘果酿酒了,我阿姐酿酒的技术最厉害了,要是今年我在的话,就可以帮她……”

  他话说到一半,蓦然静了下来,笑意也一点一点地淡去。

  沉默了一会儿,他低下头,重新拿起筷子,缓慢地往嘴里塞起了饭。

  周观熄注视他的一举一动:“今天在公司里,发生了什么?”

  面前的人还是没说话,只是低头,闷声不吭地往嘴里塞饭。

  他不说话,周观熄也不会介意耳根子清静片刻。刚好手机屏幕亮起,是徐容把前因后果发了过来:“有个员工带他参观了动物房,被实验流程吓到了。”

  “他虽然今天是来告你的状,但刚才你也能看出来,至少在我们这群人里,他最信任的还是你,这对我们十分有益。”徐容又飞速弹过来了一条,“高管企业墙有挂着你的信息和照片,我得帮你隐藏一下,没意见吧?”

  周观熄回复了“随意”二字,放下了手机。然而他不经意间抬头一瞥,呼吸却骤然一顿——

  一刹那,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他的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出了一株小巧的、淡黄色的花朵。

  工作日的下午三点,此刻的无人餐厅内并没有其他客人,只有地面上平缓滚动的服务机器人,和嗡嗡作响的空调冷气。

  眼前这一朵嫩黄的小花,诡异突兀得像是来自另外一个次元。

  顺着花茎生长的源头望去,周观熄的视线停了颜铃面前的碗前,准确来说,是那碗宫保鸡丁饭上。

  传统的绿叶蔬菜受涡斑病侵害,只能在精密调控过的环境内培育,成活率和产量极低,因此价格也随之暴涨。

  不过幸运的是,一小部分坚果和植物的种子却并不会受涡斑病症状影响,能够在实验室内有效地进行培育,并被大量保留在饭桌上。

  这份裹着浓稠酱汁的鸡丁饭中,点缀了几粒小小的花生。

  而此刻,这几颗花生竟冒出鲜嫩的绿芽,枝叶攀着碗沿飞速生长,顶端鼓起小小的花苞,并在瞬间绽放出淡黄色的花。

  周观熄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强迫自己将视线从花上移开,追溯到这一切的源头,面前人的脸上。

  颜铃始终低着头,没有出声。

  他垂着头,长发耷落在桌上,依旧维持着那个举着筷子的动作,只是肩膀在微微颤抖,尖下巴上挂着几颗晶莹的水珠。

  泪珠随着他急促的呼吸颤落,好巧不巧地打在碗里的花生上——那些原本已经剥壳熟成了的花生,竟像被魔法滋养,在顷刻间蔓延出枝叶和花朵,张牙舞爪地攀升起来。

  不消片刻,整张桌子便满满当当地被鹅黄色的小花覆盖。

  周观熄控制着脸上的神情,试图平静地喊眼前人的名字:“颜铃?”

  而花丛后面的罪魁祸首并不理他,始终低着头,只是肩膀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吧嗒吧嗒掉眼泪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同时周观熄手边的那几朵浅黄色的小花,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又窜了一分。

  周观熄知道再放任这人没完没了地哭下去,这家餐厅和这张桌子第二天可能会上社会新闻,便直接抬起手,一把捏起了他的下巴。

  “看着我。”他说,“告诉我,怎么了?”

  颜铃被迫仰起了脸。

  他哭得有些背不过气来,湿热的泪水淌了满脸,顺着周观熄的手背蜿蜒而下。

  但更让周观熄心惊的,是他此刻望向自己的眼神——那是一种如同被伤害到的野生小动物般的,最为纯粹而的惊惧和恨意。

  他此刻的姿势明明是被动的,但瞪向周观熄的脸,嘴唇颤动,最后竟恨恨地吐出三个字:“……杀人犯。”

  周观熄的喉咙莫名发紧:“什么?”

  颜铃濡湿的眼睫动了动,他很难堪,本想别过脸,将脸从周观熄的掌心之中挣脱出来。

  可偏偏周观熄的掌心太过温暖舒适,覆在颜铃脸颊这瞬间带来的安心感,莫名让他回想起了临行前,阿姐给自己梳头时的场景。

  于是他又“呜”着哽咽一声,竟就着这个姿势,将脸委屈地贴在了周观熄的掌心,更加伤心地号啕大哭出了声——

  “杀、人、犯。”

  他的泪水簌簌落在周观熄的手背,带着能砸穿人心口的分量,哽咽地喊道:“我说,你们这群医药公司的人都是杀人犯、刽子手、大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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