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地,颜铃将眼睛撑开一条缝,轻轻地说:“只要能和他见到面,那我现在做的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空气沉寂下来,周观熄没有再说话。
车在路边停下,司机将门打开。冷风让颜铃打了个激灵,朦胧间掀起眼皮看向窗外,发现是到家了。
身体再次腾空而起——这次周观熄没选择将他打横抱起,而是直接一把将他从座位上捞起,粗莽地地扛在了肩上。
颜铃吓得不轻,胃被他石头般宽实的肩膀抵得生疼,偏偏下面还是个精神无比的状态,于是一手狼狈捂着下身,一手又气又急地捶打着他的后背:“你放开我!我不要你帮了!我自己走!”
周观熄置若罔闻,只是大步流星地向屋内走去。
说是要自己走,其实颜铃早就没了动弹的力气。这人的后背像是钢板一般,颜铃绵软地几拳下去,像是给他挠痒不说,手反倒被反作用力震得生疼。
他哆嗦着攥紧了拳头,“呜”了一声,就这么挂在周观熄肩上,不再挣扎了。
周观熄一路将人扛进家中,刚进了卧室,便感觉自己西装肩头后方的布料逐渐湿热起来。
他静了片刻,转过身,便看到后方木质地板缝隙间,窜出了几株鲜嫩的绿芽。
周观熄闭了闭眼,将肩上的人安置到了床上。
“你哭什么?”他问。
“呜呜……”男孩儿的泪已经淌了满脸,面颊绯红,分不清是药物还是怒气的作用,“我都已经这么难受了,你还要一直说我,还要这么凶我……”
如果换作平日里的周观熄,其实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争吵对峙没有任何意义,把花园里的几盆花拿过来,让眼前人哭个痛快,冷静后再沟通才是明智之举。
然而今晚的周观熄奔波一路,已处于濒临失控的临界点,也同样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凶你什么了?你平时想做多么荒唐的事我都顺着你,但你一定要在我不在的时候这么鲁莽地行动,是吗?如果我晚到一分钟——”
“是你不遵守承诺在先!”
他不说这话倒还好,话音一落,颜铃的情绪终于有了爆发的出口,分外起劲儿地与他对峙道:“你没有报备在先,我为什么就不可以自己行动?”
周观熄深吸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报备这件事,我不过是今天一天——”
“一天也不行!”床上的男孩儿眼泪汪汪,“迟到了一秒也是迟到!忘了就是忘了,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你承诺了的事情没有做到,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
“你——”
“我知道,你在家里陪你的家人,应该是很安全的,我不想打扰你,可我还是……很担心你啊。”
眼泪从眼角缓缓淌下,颜铃哽咽着说:“因为我在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啊。”
周观熄的身体猛然一顿。
“我也好想回到我的家啊。”眼泪扑簌簌地落下,他哭得简直要岔了气,“但我还有任务没有完成……我只是想多学一些技巧,所以才会去了那种地方。”
“我酒量很好的,也不是那种莽撞粗心的人,但我不知道他们会给我下这种东西啊……”
他呜咽着说:“为什么除了你之外,我在这里遇到的每个人,都想要害我呢?”
而此时此刻,颜铃唯一相信的、以为可以理解自己的人,在他这样难受的时候,却指责他“鲁莽”“荒唐”且“从不消停”。
他为此刻的流泪感到难堪,也因身下的动静感到狼狈,扯过身旁的床单,缓缓地裹住了自己的身体。
他知道周观熄就在床边看着自己,哭了一会儿,又瓮声瓮气道:“……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周观熄伫立在床边,始终没有动。
“好。”颜铃撑着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踉跄着扶着墙向外面走去,“你不走,那我走。”
周观熄脑袋嗡嗡作响:“你现在这副样子,又要去折腾什么?”
颜铃此刻的心绪本就敏感至极,被他“折腾”二字一激,哭得更伤心了:“你管我折腾什么?从见了面就在训斥我,你凭什么可以说我?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育我!?”
药效从小腹蔓延着升腾,他嘴巴颤抖着,缓缓弯下腰,喘息着再也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迷蒙了双眼,血液中像是有蛊虫般撕咬着蠕动,他太难受了,先是咬着下唇,最后干脆咬住自己的手背,用疼痛交换着意志上的最后一丝清明。
周观熄呼出一口气,用手掰开他的嘴唇:“别咬自己,你——”
咬不了自己,身上的痛苦又注定没有缓解,颜铃气急攻心,注定要找些什么东西发泄,干脆嘴巴一张,对着周观熄的虎口,重重一口咬了下去。
他丝毫没有嘴下留情,咬得又狠又重,牙齿近乎嵌入皮肉之间。
所以他以为周观熄会抽走手臂,将自己推开。但周观熄没有,只是手臂一顿,就这么站在那里,任由他咬,放纵他无理取闹地发泄下去。
颜铃觉得自己又被他衬托得无理取闹起来,鼻腔又是一酸,松开了嘴。
“我用不着你管!”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越说越赌气,越说越来劲:“我现在要解决我的问题去,他们给我下药不就是为了和我上床吗?好,那我就回去找他们,那么多的人,一个个地都打着转地讨好我,我随便找一个人都能帮我解决——”
未说完的话语,在下一瞬淹没于喉咙之中。
有什么凶猛地东西覆在他的唇上,蛮横地撬开牙关,湿润地钻入口腔,强迫着他将后面的荒诞话语咽回了肚子之中。
周观熄掐住他的脸,吻了下来。
裹挟着怒意,没有任何退缩的势头,他以唇舌作为武器,步步逼近,发动进攻。颜铃泪眼蒙眬地瞪大了双眸,头皮在惊惧之中难以遏制地发麻,后背重重撞到身后的墙上,无法呼吸,被动而震惊地承受着这意料之外的一切。
周观熄好像很生气。近乎窒息的一瞬间,颜铃茫然地想。
他没有再选择去咬周观熄——一是因为此时此刻,伸进他嘴里的东西是舌头不是手指,他恨周观熄没错,但也确实没到想要咬死他的程度。
第二个原因则更为直接明了,那便是这个强横激烈的吻,于他而言,确实是很舒服的。
宛若清凉的溪流汇入翻滚的岩浆,小腹的躁意被缓解,灼热的呼吸交融在唇齿之间。他忘记了流泪,身子也一点一点软了下来,到最后,循着本能的引导,甚至微仰起头,舌尖微动,不自觉地回应起来。
他们同时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触碰到了墙上的开关,于是卧室顷刻间坠入一片黑暗之中。
唾液的粘连声夹杂着吞咽的水声,在静谧的夜中显得分外清晰,周观熄拉开距离,他们始终看不清彼此的脸,只有格外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颜铃的身子彻底软了下来,惊魂不定,气喘吁吁地问:“你,你……”
有太多太多的话想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知该从何问起。
而周观熄也只是后退一步,剧烈地喘息着,没有说话。
他是一个太过擅长用沉默给出回应的人,或许是不愿解释,又或者此时此刻的他自己,心中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而这一刻的颜铃,也没有那么需要一个答案就是了。
周观熄已经开了这个头,那么他接下来想要做的一切,也都名正言顺起来——将手搭在周观熄的肩上,他踮起了脚。
像是为了扳回一城般,毫无章法、无师自通地,他先是咬住了周观熄的喉结,摸索着从下巴一路向上,对着周观熄的嘴唇重重地啃咬了回去。
宛若扑到人身上的猫,他尖牙利嘴,横行霸道,于是毫无防备的周观熄,步步后退,顺势被他扑倒了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