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远淮是最先反映过来的,那时候西楼神色紧敛,银针分刺他三大穴道,倒当真是分毫不差,他本也没有预料那女子会如此不要命的——杀他,他惊诧之余旋身一退也不躲,反抬手就要去折她的银针——
第二个反映过来的就是师宴卿,他心神一恍,甚至有一瞬不知该如何去做,那是他此生从未有过的犹豫,他本是心静无他,仿若面对死亡也可以优雅拈花一笑的人,可是现下里,眼前这两个人并非非亲非故,他这一恍神就只看见西楼的银针已迫在师远淮眉睫之间,师远淮反手去折她的银针,她银针突起,刺向师远淮的胸口——
甚至到了这一刻,师宴卿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只知道,他动手了,很自然的,轻身抽出师远淮藏在腰际的软剑,回身一挡——他只是想挡住那些银针,然后他看到了西楼惊诧的眼睛,转而惊诧化成了明了,甚至惨然的一笑——
为什么——要笑?
要笑的这么——惨然,凄凉?
他的手僵持着动作,为什么要用那个晚上吻他的那种神情看他——好像,他是个什么也不懂的人,不懂得什么是难过,什么是伤害——其实——不是的,对不对?
他回不了神的时候,有温热的液体溅上了手,那温度烫得他几乎要丢弃了那把剑——
血,沿着剑缓缓流了下来。
连师远淮也猛然一呆,他不躲银针反去折针,是有意要逼自己的儿子出手,便是私心也有道义也罢,毓秀山庄自是容不得去救一个妖女而一败涂地,他更没有脸面将来传出为了一个妖女父子反目的流言,但是他更惊异的,是那妖女若是要躲这一剑,必定可以躲去,但她并不躲,相反像是下了决心要之他于死地一般的扑了上来,而长流的剑本不会真正伤到她——如果她一心要杀自己的话——显然,她并无心要杀师远淮,相反——她是有心要长流出剑——她,有心,要求死——而且,死在他剑下——她是故意撞上他的剑的——
师远淮根本不能理解她在想什么,纵然老练如他也被今日惊起半身的汗,脸色惨然。
“你——”长流脸色顿变,不知该如何作为,他手一松,西楼就倒进了他怀里。他下意识就要去拔剑。
“别动她!”还是师远淮一声大喝,这孩子是慌得没了主张不成?现在西楼气血不稳,这剑一拔,血气上涌,必死无疑!“不要拔剑!”
西楼听闻师远淮的喝声,不觉有些想笑,她又去看了看长流,她只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便总能安抚人心一般的温宁,她想称那些为慈悲——只是,如今,那些慈悲竟然分毫不见了,她看到的只是一些不知所措的东西,是因为他第一次杀了人?真正的——杀了人?“师宴卿,我不要你好过……”她唇张了张,血就流了下来,“你想当圣人,我成全你!”她一喝,便是要咳血,但是连咳血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干干的呕出了两口血。
长流惊恐的看着她,这想来是他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惊恐——你想当圣人,我成全你!
说得那么好像他十恶不赦,罪大恶极——说得那么好像是他逼死了她——
她抬了抬手,勾过长流的颈项,俯到他耳边,她声音微弱:“你爹让你一局……我便承你爹的情,我……今日成全你做一个孝子——成全你这武林的神话,成全你这个圣人——好不好?”她说着好像还在笑,气息微弱得快要没有了。
像被什么猛烈的击中了胸口——我今日成全你做一个孝子,成全你这武林的神话,成全你这个圣人——长流不敢置信,几乎全身都僵硬起来,他想大叫,想摇头,不是这样的,她这是——在做什么——他全身都颤抖起来。
“我知道你不愿意看到任何人死,”她眨眨眼,长流立刻封了她几处穴道,血并没有继续再流,她喘息口气:“要你看着我死,是不是很为难?”她这是——在为他着想?就好像那个渐渐寒凉的晚上她说的——我舍不得让你变坏,舍不得你去做坏事,我怕你变坏了,就不会对我这么好……我怕你变坏了,就会和他们一样——希望我死……——那时候她显得楚楚可怜,好像一只经历凄凛风雪后的小猫,再也无法承受一次这样背叛的打击——为什么,一定要为他着想?
他发现他的声音是颤抖的,几乎不能完整的说出话来,“你若是喜欢我对你好一些,我会对你很好……”他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弥补她,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现在的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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