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蝉西楼思(21)

2025-10-06 评论


西楼摇摇头:“我说过我不需要你对我好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是释然的神情,这是长流第二次听她这样说,竟然止不住心口又是一惊,她说着这样的话的时候,让他错觉不是他放弃了她,而是,她决定放弃他了——

自己,才是那个被抛弃的人。

西楼微微一笑:“你答应我……”她贴近他:“我死了以后,把我葬在千泠……我,不要去其他地方——任何地方……”她说着,全身一颤,血腥的味道在鼻息间流转,她头晕目眩,“你以后再也不会惹我生气了……我应该高兴的……”不用再看见你那样的眼睛,不用再因为你那样的性子——惹我生气了,虽然舍不得,可是……不会再难过了吧,她说着却好像要掉下来眼泪。那瞬,她猛然一拔,她的眼泪终是没有掉下来,却是血“嘶”的全溅了出来,如果这辈子要发一个誓,那么就发誓——再也不为你,掉任何一滴眼泪——血染了长流一身血腥,直惊得他愣在当场——

她竟然自己将软剑拔了出来!

“铛”,剑从她的手中落了下去,她的眼眸早已合上,手垂了下去,衣袖里滚落了那瓶她还未曾完成的药,“哐啷”碎成了无法愈合的破碎。

他突然抬头去看悠悠的天空,流云万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远去了……在生命里,再也抓不到,看不到,好像树林里的月光,从来不属于自己——在那个女子合上了眼睛,说着成全的话的时候,他蓦然间又明白了什么?

因为不知道怎么去保护想要保护的东西,所以,她的做法总是极端的伤害自己——

千泠或者长流——

那种极端的自伤三分再去伤人七分的做法,因为西楼不需要慈悲,需要的只是玉石俱焚。

若是明白连自己也无法救赎的时候,才会放手一切去赌,她不是个爱打赌的人,所以她的退路只有一个,通常人在没有退路的时候,才会有最本能的反映——

可是他从来不知,她会是这等激烈的女子——

这等,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不管过程的女子——

又或者,他是明白的,只是自己的犹豫,自己的性子,才造成了一些不可挽回的错失——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最讨厌……你什么都想两全齐美,什么都想去做好,以为——什么都可以做好——

长流终于低下头,去看了看西楼,她眉间的点纱依然殷红如那年月下诡异的相见——

也许,这世上,很多的事,真的是不能两全齐美的。

万里云然,日月滔滔。

一夕宿别风宵杳。

“小院闲窗春己深,重帘未卷影沈沈,倚楼无语理瑶琴。远岫出山催薄暮,细风吹雨弄轻阴,梨花欲谢恐难禁。”

他站在阁楼里,楼下有一汪小湖,湖边恰好种满了梨树,风一吹,梨花落英,在清清冷冷的夜里,湖面动荡,梨花满衣袖,他一直在看湖面,时不时的会吟一些乱七八糟的诗,却别有一番景致。

离开那个悠扬远去的晴天白日已经两年了,那个日子她说——我成全你做一个孝子,成全你这武林的神话,成全你这个圣人——所以,他回来了这个江湖,回到了毓秀山庄——所有人都知道了毓秀山庄大破千泠山药居,所有人都知道师家大公子伏于药居十年,为的就是这个日子,所有人都知道他,师宴卿——亲手杀了那个妖女。

他认识了很多武林豪杰,声名鹊起,哪怕他不去走动,光是毓秀山庄这名号就不知震了多少人,更何况那个十年前折挽了流云一般温慈的少年。

人人都道,毓秀长流,执素挽云。

一个,慈悲的,温厚的神?

这次连他都有些想笑了——他,真的,是神吗?

他杀了人,他还慈悲吗?

如果他真的慈悲,为什么——她要对着他笑得那么凄凉——凄凉,那不是他想形容的词,但是他的脑中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个笑容,无论如何都抹杀不去的凄凄惨惨。

“淡荡春光寒食天,玉炉沈水袅残烟,梦回山枕隐花钿。海燕未来人斗草,江梅已过柳生绵,黄昏疏雨湿秋千。”

他又念了一首,这两首都是《浣溪沙》,他本是个悲怒不形于色的男子,两年来显得更加的沉稳,更加的温仁——那仿佛真的是与生俱来的性子,不急不躁,不惊不诧——只是,如今他念这两首词的时候,颇有些无法释怀的凄然,叫听的人也不觉一怔。

“大哥。”身后有人轻轻一唤,正是毓秀山庄的二公子师从寒,他一身玄色衣袍,恰是当年假扮鸣轩阁小公子引西楼入瓮之人,那年他年轻气盛,做事很少讲分寸,如今恰是懂得收敛起来。他这一声大哥说不上是生疏还是亲近,眼前的人眉眼温和,平易近人,可是却总有让人不敢亲近的灵气,虽然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那是一种,只可远观,绝不能近触的威慑,他倒很是敬重敬畏。“夜里凉了。”他愣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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