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在朝内党羽众多,随便找个借口将他除去,定会引起其他风波。刘欣并不与他正面冲突,而是变着方子将王莽派出平乱,减少他的参政机会。身侧轻纱飘舞,八抬御轿路过御阳宫时,刘欣情不自禁地撩纱观望。他一扬手指,召来轿旁的赵昆:「他在益州,最近过得如何?」
赵昆边走边道:「回皇上,董大人还住在那间竹阁里,无病无恙。在云南的侍从说,他每天都会去澜沧江边,站上许久才回来。」
「涨潮时,让他们多加注意,他不会游水。」刘欣不知在想何事,怔了一会儿,又说:「他聪明得厉害,宫里派去的人,不要被认出来才好。」
「皇上放心,那些侍从早在董大人赶到前,就住进村寨,连芷薇姑娘也不知道,绝不会暴露身分。」
刘欣点头,又放下纱帘。一年了,他究竟是没有归来的意愿,还是没有归来的勇气?刘欣伸手轻抚腰间那半块玉佩,嘴角微微上扬。皇宫是不适合你我,但谁说我就游得走,你却飞不掉?现在不就倒过来了吗?
***
七年光阴冗长繁复,却又似弹指一瞬。更改年号的七年间,久违的人依旧没有相见,只因那份共同的倔强与信念。刘欣现已是当之无愧的大汉天子。过去那无欲无求的少年,已成为号令天下的帝王,仍然英俊潇洒,至高无上,仿若不可一世,却不得不顾全大局,周旋朝野。
这七年,对任何人而言,都有了变化。刘秀与刘衍已到了念书年龄。刘秀聪明过人,七岁已会吟诗,极讨人喜欢,而最令刘欣欣慰的是他那双眼睛,清澈见瞳,又让人捉摸不透。就如那个至今躲在云南,不肯现身的人的眼睛一样。虽然极宠刘秀,但刘欣还是将他送回了舂陵。宫内还有刘衍,就算平日里没人与他搭话,他的性格也随母亲般,乖巧安静。
从长乐宫把刘衍接来时,他的左右两颊被人各画了几撇胡子,加上水汪汪的眼睛,活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刘欣正在案边批阅公文,一见他,即刻忍俊不禁,可一想又觉蹊跷,询问赵昆道:「衍殿下这脸是怎么回事?」
赵昆行礼答:「回皇上,小人在路上问了不下十遍,衍殿下就是不肯开口。」
「哦?」刘欣一挑眉,看向刘衍:「箕子,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刘衍低下头,不说话。刘欣唤来宫女打水,将刘衍的脸洗干净后,拉他到桌前。握住刘衍的手时,才发现手上生了冻疮,肿得像个馒头,鼓鼓囊囊的小手与他瘦弱的胳膊极不相称。深知刘衍最怕赵飞燕,刘欣假意向赵昆吩咐:「既然箕子不肯说,就去禀报太后,让她派人仔细查查。」
这话一说,刘衍果然拉住刘欣,轻道:「求皇上不要告诉母后,我的脸……是几个宫女姐姐闲来无事,画着玩的。」
刘欣顿时沉下脸来。虽知刘衍并非刘氏血脉,但他生在皇宫,也有王子身分之实,如今却落得连宫女也敢戏弄他。从他手上的冻疮可看出,必是在长乐宫受冻,也无人过问。
「不要惊扰太后,去把照顾衍殿下的宫女找出来,遣回原籍,再从未央宫调几个伶俐的过去侍候。」
刘欣向赵昆吩咐完,又转向刘衍:「在宫里的书塾上了一年课,可有收获?」
如若换作刘秀,定会立刻背上几首诗,而刘衍生性文静,只是点点头。刘欣知他讷于言辞,淡淡一笑,摆好纸墨说:「默篇《鸿门宴》给朕看看。」
刘衍执过竹笔,工工整整地写了起来。让个小孩通篇默写《鸿门宴》本是难事,他却默得顺畅自如。心里不禁有些感慨。刘欣忆起董贤曾让他默写《本纪》全书。
这些年,那个人的一举一动,自己了若指掌——一成不变的生活,每天前去澜沧江痴站半天,晚间又会一人站在铜纸前怔怔发楞。依然挑食、爱穿素色衣衫……正想得出神,书厢外突然有人传报。赵昆将侍从领入,他跪下道:「启禀皇上,汉水洪灾已平,王莽带兵返回长安,于汉高祖庙恭请皇上,前去告慰先祖。」
一提王莽,刘欣不禁冷笑。这几年里,他也算大起大落。自己本已将他派去驻守南阳,王莽在那里住了几年,太平无事。
一年前,他的堂弟在当地杀了人。王莽大义灭亲,不但秉公执法,还将堂弟的尸首挂在城楼上暴晒三日,以此谢罪。大汉律例中,灭亲孝忠者,授以晋升,外加他在京城的党羽联名上书,王莽又名正言顺地回到长安。刘欣也不会眼睁睁地看他东山再起,几年内,大小苦差分给他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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