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作画还另有一个奇兀的地方,你自己知道吗?”
“奇兀的地方?”朝雨想了又想,终至摇了摇头说:“没有吧,近来我画的大多是花卉,立春之后,大地一片回暖,王府内的各处庭园渐渐娇妍起来,堪称一夕数变,题材丰富多样,让我直恨自己手拙;不过,应该没有贝勒爷所说的奇兀之处吧?”
“我说的是你从不题名落款的习惯,顶多盖个朝雨的隶书红印算数。”
朝雨一怔,随即笑道:“贝勒爷说的原来是这个啊;我刚刚才在学步阶段,题什么名、落什么款呢?况且我向来不喜大篇幅、大篇幅的题字,既然是要作画,所有的心情与感动,便该全部交托给画笔,无庸画蛇添足,再藉字句来解说景物的动作,在我着来,那根本就是对自己画作不够自信的表现。”
其实他哪里是什么画画不题字的人呢;只是若将字一题,便难保载皓不合立刻认出他的笔迹来,届时自己就休想再掩饰伪装下去了;现在为了暂求自保,也只得胡乱的撒谎一通。
“想不到我们朝雨还是这么有志气的人,你是想让大家以后一看你的画,就晓得你想要表达什么,甚至希望大家一看到画,就晓得是出自你之手的杰作精品,是也不是?”
“让贝勒爷见笑了。”朝雨虽谦称,却不否认的说。
载皓仰头大笑道:“好;有志气,载皓一向喜欢有志气的孩子。”
是他太过敏感吗?或者载皓在说到“喜欢”及“孩子”两个词儿时,都特别加重了口气呢?刻意表明他对自己只有“喜欢”,而在他的眼中,自己也只是个“孩子”?
“对了,贝勒爷,您今天怎么能够这么早就回府里来?”朝雨瞥一眼尚未全暗下来的天色说:“早知道您今儿个会这么早回来,我就不画画了,先帮你备妥一切沐浴用品要紧。”
载皓的面色陡然一暗,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事似的。“或许洗个热水澡,身子心里都会舒坦一些,你就去差他们送热水来吧;”
“贝勒爷,您是不是……”朝雨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又遇上什么烦心的事了?”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法眼,”载皓苦笑一声叹道:“是的,今日上海那里传来一个不甚好的消息,让我心里十分不舒坦,总觉得心上又多添了一项负累。”
上海?朝雨陡然一惊,本想再进一步问个详细,但载皓却己自身后泥出一个长形木盒,朝雨也直到此刻才察觉原来刚刚觉得他的样子怪,是他左手一直背在身后的关系。
“贝勒爷?”他其实已隐隐约约猜到木盒里头的东西是什么了,却反而更不敢伸手去承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不是吗?今天因无心办事,午后我就到琉璃厂去逛了会儿,从荣宝斋那儿给你挑了样东西,还不晓得你会不会喜欢呢。”
“贝勒爷,朝雨恐怕您这份礼太贵重,我--”
“若说贵重,人命最贵最重,怎么?你还要我重提三个多月前的往事是不?
或要我再谢你救--”
“不,不,不,朝雨绝没有这个意思,朝雨收下这份礼就是。”说完马上将载皓手中的木盒给接过来。
“你不打开来着看?”
朝雨依他所言去做,不禁惊呼一声,“贝勒爷,这……这真的太贵重了。”
“你果然识货,”载皓极为满意的笑说:“行了,什么都别再说,收下就是。”
“唐时白居易说:“……尖如锥兮利如刀,江南石上有老兔,吃竹饮泉生紫毫,宣城工人采为笔,千万毛中掠一毫。”,又说:“每岁宣城进笔时,紫毫之价如金贵。”您一口气就送我五支紫毫,朝雨……朝雨怕担待不起。”
“我当然知道紫毫珍贵,兔毛中能制笔的,只有背脊部分,而紫毫在整张兔皮上又大约只能取出零点零四钱,换句话说,制作这样一支笔,大约需要十张左右的兔皮,而且这些兔子还必须长长于崇山梭岭中的野兔,一般家中所饲养的白兔,是没有这种长紫毫的:不过我看重的,正是它的珍贵,普通的毛笔,哪能显现我对你的心意,”仿佛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似的,载皓马上又补上一句,“是表示我对你在作画方面才华的器重。”
朝雨细细抚摸过那五支制工精巧的紫毫笔,显得爱不释手,顿觉自己捧在手中的,已不再只是五支昂贵的紫毫而已,根本就是载皓的隆情盛意。
“怎么啦?怎么又突然不说话了?”
朝雨抬起头来,眼中竟有泪光闪现,更颇得眼波盈盈流听。“贝勒爷,您对我……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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